为你拂去白发

发布于 2021-02-16  307 次阅读


   许久不曾如此闲适了。半眯着眼沐浴在阳光里,享受着冬的余凉。整个世界仿佛独属于我,什么都可做,什么都可不做。难得休假的母亲也在我身边享受着岁月静好。偶然瞥见母亲黑发上的白光,微一愣神,母亲似乎已好久不曾让我为她找白发了。

   和所有的女子一样,母亲爱美。虽已年过四十,但在我眼里仍像个小姑娘一样。也正因此,母亲不愿让白发早早地缠上她。在我闲暇时,母亲常唤我来找她的白发,让我用小镊子将它们一一拔下。于是许多个风轻云净的艳阳天下,我在小院子里同母亲坐在一起,细细地寻找那些厌人的白丝。

   于是我取来小镊子,在母亲身后坐下。母亲斜躺在椅子上,见我拿来小镊子,微微侧身,将脑袋向后靠了些,又闭上了眼睛。我轻轻拂开母亲的黑发,开始仔细地寻找不起眼的白丝。

   冬已不成气候了,明媚的阳光轻轻洒在我们身上,柔柔的,只教人无比舒适,好像所有阴霾都融化在了这阳光里。院里高大的树木,依旧让我叫不出名字来,但却在欣喜地抽枝发芽,贪婪地吸收阳光,奋力地生长着。微微凉风拂过,叶片沙沙作响,透过耳膜,直达心田。处处透着生机。春,似乎要来了。阳光下,母亲的黑发泛着白光,让我有些难以区分黑白发。一眼看去,母亲的头顶,仿佛大都白了。白发不应当属于春,我更不愿让它们属于母亲。

细细小小的白丝被母亲放在了一起,我有些不忍去看。也许是白发对我为时尚早,我对它有着陌生的畏惧,畏惧其恣意生长在母亲的黑发中,觉得母亲也应当如我这般年龄一样,不必受其所害。可母亲却还是被这白发缠上了,细细小小的,犹如衰老的幼苗,无情地生长在母亲头上。

   母亲桃李年华时,定不会为这白发所缠。那时的母亲,大概正如这明媚的春光吧。可自从嫁了父亲,有了我,母亲开始为我们操心操劳,付出自己的大半心血,那明媚的春光便随之去了,伴着白发的到来,母亲,开始老去。

   我却一直未曾有此自觉。朱自清先生曾在《春》里写,春风犹如母亲的手。春风可以比作母亲的手,我却愿将母亲的手比作春风。母亲的手比任何春风都要及时,无论何时,我呼唤她,她都会不辞辛劳来到我身边,不论何地,她都在我身边,如春风,带给我宁静与祥和,还有干枯沙漠中的一丝生机,绝望深渊中的一线曙光。也许正因如此,我才在母亲的宠溺下有些昏了头,整日享受在母亲的操劳中,漠视着母亲白发的滋生,却毫不自知。

   偶然看见一篇散文《我只给了你满头白发》,我却读得羞愧万分。也许从那天之后,我才真心开始帮母亲细细寻找她的白发。满头黑发中寻找细小的白发自然不容易,从那以后,我却再也没感到过不耐烦。

   拨开层层黑发,又找到一小根刚生长出来的白发,恍惚间,我看见那根小小的白丝上,刻满了母亲的皱纹。多年来,我又一次迟迟地认识到,母亲的白发不光是岁月操刀,也是我一手促成的。那一小根白丝背后,可能就是我一次又一次毫不自知的幼稚作为。多少个夜晚,也许母亲为我的幼稚鲁莽而无法安睡,我却毫不体恤母亲的心思,漠视母亲一次又一次白发,然后安然入睡……

   阳光依旧好,春似乎确是要到了,也许过不了多久,绿叶就会连在一起,形成一片潋滟的葱绿。老屋屋檐上,那几只曾经的小燕子也该回来了吧,筑上新家,再有一个新的大家庭。一阵风过,我把母亲手中的白发一扬,让它们随风飘飞了。

   我明白,母亲终有一天,将满头白发。但我不愿在那时,再写下“我只给了你满头白发”,不论岁月如何残酷,我将为你拂去白发。


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